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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告人的浮世繪:向明天提案-丫就是一孫子
作者:陳穎心 時間:2008-6-3 字體:[大] [中] [小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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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加班汪聆嚷嚷著說想吃馬蘭拉面,趁著前臺上廁所的功夫把李松一起叫了出去。
這之前每天都忙不過來,八九點鐘實在餓了才想起來叫外賣,吃完了又繼續(xù)做稿子,今天終于正經(jīng)八百地吃上一頓飯。
要了一盤醬牛肉,一個拍黃瓜,兩瓶啤酒。牛肉很筋道,絲絲余香回味在汪聆的唇齒之間;黃瓜也清爽甘脆,滑到肚子里一路涼快。
"很久沒有坐下來認(rèn)真吃頓飯了,哪怕是這么簡單的晚飯。"李松感慨起來。
"可不。做人的基本樂趣都被剝奪了,還有什么意思。"汪聆說。
"每次都想聊聊公司的事情,可每次都沒有機(jī)會。"李松說。
"你說蔣輝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"汪聆問。
"來,喝一口。"李松一飲而盡,"我跟你說,上午我溜去印廠了。"
"難怪從周建那兒回來找不著你。"說完汪聆也咕嘟喝了一大口。
"蔣輝的事有詐。我到了印廠,人剛要換班,估摸是個新來,實話實說了,說昨夜里到現(xiàn)在根本就沒有印畫冊,只有一個印海報的活兒。"
"這么說昨晚蔣輝半夜只等曬版、校色完就回家了?"
"下午蔣輝呼我了,說被周建打電話吵醒,說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話。蔣輝說他檢查得很仔細(xì),而且也還沒印刷呢。他明天來公司。"
"李松,我明天拿了工資就走了。"汪聆認(rèn)真地說。
"嗯?"李松抬起頭,"你怎么和我想得一樣?這十天的工資我不要了,逃離魔掌吧!"
"這個周建,真不是個東西,待了一星期我就覺得不對勁兒。"汪聆說,"咋咋呼呼地擺什么董事會,他忽悠誰呢?狗屁不是!"
"我也一直想跟你們說來著,可總沒交談的機(jī)會。"李松說。
第二天大家早早來到公司。汪聆和李松都希望今天過得快些,快點下班,快點發(fā)薪水,快點從此蒸發(fā)掉。
然而越想快點這一天卻越是過得奇慢無比。
到了中午,一場醞釀已久的鬧劇終于拉開了序幕。
汪聆和李松正要去食堂,公司突然吵鬧起來。來了五個人,兩男三女,歲數(shù)和汪聆他們差不多。這路人馬可謂氣勢洶洶,一殺進(jìn)門就直奔主題:討債!
有熱鬧看了。前臺MM忙得上躥下跳,一個勁兒給周建打電話。電話那頭責(zé)怪她為什么把這些人放進(jìn)來,前臺MM很委屈地應(yīng)著。這時候,來討債的其中一位辣妹指著前臺罵道:
"賤人!你讓周建那個孫子快回來!"
這恐怕是汪聆這些日子來聽到的最痛快的話了。
"罵得好,老子天天都在心里這樣罵她。"汪聆自言自語。
李松也出來看看外面亂哄哄地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事。這時,會計和周建以及號稱副總的周建老婆,及時地出現(xiàn)在了公司。
周建老婆過來跟李松說:"你們不要多管閑事,趕緊忙手上的工作!"
李松和汪聆被趕進(jìn)設(shè)計部,周建老婆把門給帶上了。
"有什么事情去我辦公室慢慢談。"屋外周建鎮(zhèn)定地對一群人說。
"就在這兒說!怎么?覺得見不得人嗎?"那群人嚷嚷起來。
"你們聽好了,別在公司高聲喧嘩,擾亂秩序。"周建老婆聲音很尖。
"喲,以前你對別人也這么說呵!哈哈哈!"辣妹笑得很諷刺。
汪聆在屋里跟李松說:"聽起來,好像是以前的員工。"李松點點頭。
外頭局面僵持著,周建和他老婆關(guān)門進(jìn)了辦公室商量對策。
汪聆趁機(jī)推開創(chuàng)意部的門,對著那群人說:"李松,我們?nèi)コ燥埌,餓死我了。"
下了樓,汪聆朝后面望,果然不一會,那五個人跟了出來。
"一起在附近館子吃個午飯吧?大家聊聊。"辣妹追上來。
汪聆點頭,她正是這個意思。
路上汪聆心里已經(jīng)想過了,蔣輝突然被開除,現(xiàn)在又一下子冒出來老員工追討工資,這明擺著有問題。
辣妹很清楚汪聆的心思,飯桌上她對汪聆說:"一個月前我是這家公司的業(yè)務(wù)經(jīng)理,給他們拉了好幾個單子。有一天,周建這孫子把一客戶得罪了,回來對我說公司因我丟了一宗單子,并蒙受了巨大損失。操,他媽損失的是我!這孫子扣了我的薪水,然后叫我走人。"
幾個設(shè)計師的經(jīng)歷更是奇怪,簡直和蔣輝的情況如出一轍。
聽得汪聆心里哇涼哇涼的。她想,這是在一個什么公司上班?這哪兒是做什么廣告,簡直就是個騙局。這兩口子利用網(wǎng)絡(luò)廣發(fā)招聘信息,專挑剛畢業(yè)的,然后把接下的活讓設(shè)計師連夜趕,把他們累得死去活來。最黑心的是,當(dāng)設(shè)計師快要滿一個月時,制造一次失誤栽贓于他,以造成公司損失為由扣掉該員工工資,然后開掉。
"媽的,什么狗屁廣告公司!"汪聆生氣地開罵了,"這個狗日的周建,狗日的賤人!"
大家七嘴八舌,越說越氣憤。汪聆這才知道,這幾個來要工資的都是北京本地人,所以才這么理直氣壯來聲討,據(jù)說那些外地孩子通常就自認(rèn)倒霉了。
公司打來電話,李松在飯館里回傳呼。
拿起電話,周建開口就質(zhì)問:"吃飯吃到哪里去啦?為什么還不回來干活?"
李松一句話給頂了回去,"不好意思,現(xiàn)在是午飯時間。"
大家都聽著。汪聆憤憤地說,這個王八蛋簡直有病,竟然這么理直氣壯地不知廉恥。
在回公司的路上,汪聆隱隱有不好的預(yù)感。
這個預(yù)感在下午變成了事實。周建說,公司今天被耽誤了沒有去銀行提現(xiàn)。這意味著她和李松的計劃都泡湯了。
現(xiàn)在汪聆完全和辣妹他們站到一起,她再沒管手上的工作,而是跟著大伙兒一并在大廳里靜坐。
周建過去把汪聆單獨叫進(jìn)辦公室。
"汪聆啊,你怎么跟他們一樣不懂事呢?你太讓我失望了!"周建語重心長地說。
汪聆無語看著他。
"汪聆,公司發(fā)生這樣的事情,你不僅不維護(hù)公司的形象,還同外人一起來破壞公司形象。你知道這是多么嚴(yán)重的事情嗎?你真是一個無知的學(xué)生!你趕緊干活去,我就不追究你。"
汪聆忍不住冷笑了。
"我的確是個無知的學(xué)生啊。"
汪聆說完起身開門就走了。
"你--"周建追了出來,一排憤怒的眼光齊唰唰射過來。
周建收拾了一下心情,走過去將其中一個女孩叫到門外,說:"小寧啊,你怎么也跟著跑來鬧事呢?我都跟你說了,你跟他們不一樣,他們是開除了的,你的工資我本來今天就要通知你來拿的。你看看,你們這么一鬧,銀行也沒去成。你快回去吧,不要在這里鬧事了。"
小寧沒有表態(tài),周建拍拍她的肩,"回去吧,你明天過來拿工資,?"
周建回到屋里,會計正把其中一個男孩叫進(jìn)辦公室。不一會兒,男孩出來對辣妹說:"呵呵。會計剛才差點發(fā)我的工資呢。"
"說是發(fā)我一個人的工資。"他補(bǔ)充道。
"他們這是玩兒分裂戰(zhàn)術(shù),想把我們打散了。"汪聆說,"不能上當(dāng)。"
直到晚上,沒有一個人接受任何小恩小惠,都齊了心不走,非得今天把帳算清楚了。看來,他們沒那么容易打發(fā)。
時間越拖越晚,接近午夜還是沒有任何進(jìn)展。大伙干脆坐定了愉快地商量起來:"設(shè)計部的蘋果機(jī)一臺也值一萬好幾呢,如果把三臺機(jī)器抬到中關(guān)村賣了,分下來差不多正好抵工資。你們說是不是?"
周建在里屋聽得可清楚呢。軟的不成,看來要用硬的了。周建走出來打電話,"保安嗎?你們是干什么吃的?我白交給你們物業(yè)費,為什么放這么些人進(jìn)來擾亂我們公司的秩序?"
估計保安那頭郁悶死了。
"你們再這樣鬧事,就把你們抓起來!"周建威脅他們。
一通接一通的電話,周建當(dāng)著大家的面撥110了。
幾個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汪聆調(diào)整了一下坐姿,也假裝若無其事。
正僵持著,兩個武警推門而入。
"什么事兒?什么事兒?誰報的110?"一個強(qiáng)壯男人進(jìn)門就嚷嚷開了。
"我報的。"周建伶牙俐齒地往高大的武警戰(zhàn)士面前一站,"就是這些刁民,擅闖公司,擾亂治安,影響極其惡劣!"
汪聆心想:果然惡人先告狀。
110很快打量了一下周建:周建那雙小眼睛東瞅西看,目光猥瑣,神情囂張跋扈;再看看這一排刁民:學(xué)生模樣,一臉無辜。
110心里有底了,問他們:"你們說說,怎么回事兒啊?"
汪聆把事情簡要陳述了一遍。
110聽完,轉(zhuǎn)身問周建:"你怎么回事?為什么不給人發(fā)工資?你不知道有勞動法嗎?"
"這個,公司最近周轉(zhuǎn)困難,沒有錢。"
"沒錢?沒錢你開什么公司?"
"公司目前真的很緊張,我都跟他們說,過一陣兒就好了。"周建叫110來,沒唬住這些年輕人,他有點慌。
"行了。你明兒下班前把這事給解決了,該給人多少就多少!"110總結(jié)性地發(fā)了話,又對孩子們說:"你們,今兒晚上就別鬧了,回家去。明兒領(lǐng)工資完事兒。"
"我們不信任他。"辣妹立刻站起來,"我們都被他耍了好幾次了,誰有時間天天耗著啊?"這么一說,大家又嗡嗡地議論起來。
110一聽,那哪兒行,他嚴(yán)厲地對周建說:"你聽好了!明天下午三點之前務(wù)必了結(jié)此事!
110帶著立案表格離去了。大伙兒只好解散,約定明天上午九點舞院門口碰頭。
這一夜汪聆睡得無比沉重,夢魘纏繞在身上使她呼吸困難。一醒來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,已是八點了。
傳呼機(jī)上有周建發(fā)來的訊息,上面這樣寫道:今天公司休整,董事會要開會,你不要去公司了,公司沒人。
"奶奶的,這個孫子!"汪聆脫口而出。
還有一個傳呼訊息是辣妹發(fā)的:我們都收到了那孫子的短訊。大家依原計劃行動,九點舞院門口見。
好,這就收拾出發(fā)。如同準(zhǔn)備打一場仗,汪聆忽然覺得斗志昂揚(yáng):身為弱勢群體一定要學(xué)會斗爭才行。
人都來齊了,蔣輝也在。大家開始想辦法,每隔十分鐘給周建打一電話。可周建的板兒磚一直關(guān)機(jī),搞得大家很煩。中午時分,有人提議砸了公司的玻璃門,后來大家還是沒有那樣做,怕到時候弄得自己理虧。
"連賊都敢報警,我們?yōu)槭裁床蝗フ揖炷兀?汪聆說道。
走!大家決定去萬壽寺派出所找片兒警。
碰巧昨晚值班的那位110同志正要交班。汪聆一下子就攔住了他,把今天這事情簡述了一遍,然后軟言細(xì)語求他管事管到底,一邊求一邊又煽動他,說周建如何如何狡猾,居然連110都敢欺騙。
110一聽,這怎么成?打電話給周建!
周建電話通了,但就是不接。
汪聆他們立即七嘴八舌地說:"周建竟然連110也不放在眼里,太令人發(fā)指了!"
電話終于通了。110同志張嘴就劈頭蓋臉地教訓(xùn):"你還想不想開公司了?"
周建沒料到這幫年輕人不但沒有解散,反而找到了派出所,他企圖狡辯來著,110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卣f:"你不想混了是吧?是要我們通知稅務(wù)去查帳嗎?"
"喲,您看,您這是什么話,這,這,唉,我馬上去!馬上去!"周建立刻答應(yīng)馬上來派出所解決問題。
上班的第一份薪水終于捏在了手中,在派出所拿到的。汪聆剛剛步入廣告這個行業(yè),遇到的便是如此丑陋的一幕,她心里有太多滋味在翻騰。
汪聆一個人走在回家的林蔭道上,兩旁是筆直的白楊樹。白楊的挺拔和干脆利落使汪聆一直心存崇敬。在北京,她認(rèn)為這是最漂亮的樹。穿過一排排整齊的白楊,汪聆仿佛覺得這世界充滿了眼睛,它們一個個都圓睜著檢閱:善的,惡的,都清清楚楚。
汪聆腦海忽然閃過顧城的詩:我失去了一只臂膀,就睜開了一只眼睛。
望著白楊,汪聆心情變得釋然。